【2014 女性影展】國界的揉合、流轉與改變

位於印度加爾各達塔壩的客家華人社區，聚集了自國共內戰以降遷移至此的華人，第二代、第三代在此處生根。《邊界移動兩百年》全片以臉、氣味、語言拉出軸線。因為原本生活景況不佳、甚至因為國共內戰的緣故，而使得許多客家華人抵達塔壩謀生。在印度的種姓制度下，黃色面孔的華人屬賤民階級，進行製鞋、皮業的工作，但也因為辛勤的工作態度掙得一席之地、逐漸發展起來，直至 1995 年，因為皮革業的汙染嚴重引發關廠與抗議。電影中也穿插了 Mrinal Sen 執導的印度電影《藍色天空下》（Neel Akasher Neechey）片段與訪談，講述在印度的華人移工景況。1962 年中印邊境發生戰爭，造成了在印度華人的處境困難，許多華人甚至被送進拉加斯坦邦集中營。對於印度人而言，1962 年的戰爭是侵略與恥辱，但對華人而言，卻是一段沉默的歷史。

長期下來在印度華人處境，體現在結婚與國籍、文化的差異，過往不會與華人以外的人種結婚，現在則是較為開放。塔壩的華人都會講多種語言，客語、華語、印度語、孟加拉語，甚至也有以華人臉孔打進印度音樂娛樂圈的 Meiyang Chang，為華人打開了新的可能，讓在印度的華人變得可見。具有明顯相異的臉孔，卻是出生在印度的土地上，他們也對自我認同感到疑惑，「明明就是確確實實的印度人啊。」儘管是在此處出生、也受印度文化薰陶長大，但在謀職、身分的取得上，卻並不輕鬆。就像是片中吟唱的歌曲，「河流，我只有一個問題，你從哪裡來？」

儘管明白了自身的由來，他們仍問：未來要往哪裡去？許多在印度華人為了尋求更好的生活，選擇離開印度，抵達西方國家。就像是過往自中國流淌到印度，在此地繁衍，然後再度為了生存移動至遙遠的彼方。       

在台灣的客家社區裡，有著不同的面貌。屏東麟洛新庄的施阿金自中國至此處結婚，來自日本的三浦菊野在台北的青田街生活了大半輩子，最後選擇在台灣寧靜度過老年生活。而在桃園、苗栗、竹北、高雄美濃的客家鄉村中，也有著來自印尼客家華人社區的新移民女性。在異鄉生活，能夠返家的次數並不多，甚至離開家以後，就沒有回去的理由。這些新移民女性在新的家庭、新的文化以及扶持之中，逐漸地找到落腳的地方。

交工樂隊唱過的〈他鄉是故鄉〉，便是新移民女性識字班的歌曲，歌詞唱著「姐妹班，合作班，互信互愛相救難／合作班，連四方，日久他鄉是故鄉」，就像是《日》片裡頭，印尼新移民女性李惠枝、張紅妹、蘇英等人的心聲。無論是 1979 到 1983 年間流行的退伍軍人娶印尼新娘，還是近二十年來的跨國婚姻，原以為同屬客家人，就可以少去言語的隔閡，但在年紀差距、國語使用、農村勞動中，生活仍舊無比艱難。來自中國的施阿金，也曾因為外省身分，無法融入客家的農村生活。國共內戰的緣故讓她就此與家人失去聯繫，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是這樣想著，而在台灣持續過著新的生活，「就像是白紙一張」，女兒這樣描述施阿金。也因此，施阿金在屏東展開她人生的新一頁。而另一頭，三浦菊野的丈夫早已過世，三個小孩散居外國，她在日本與台灣、更多的選擇之間，最後決定留在臺灣。

看著這些女性的面貌，我想，這應當是非常不一樣的。與《邊》片不同，此處的客家女性並沒有渴望更加現代、民主的西方社會，而是甘願在此過完她們的人生。「遷徙」對她們而言其實不難，「改變」才是她們生命的本質。珍視自身孕育出來的生命，給予最好的生活與祝福，是她們把他鄉活成了自己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

《瘟疫》（導演：妮絲貝尤斯 / 西班牙）

豔陽高照的巴塞隆納白日裡，非法移民路里往來於摔角與農田之間，瑪麗亞與狗兒在自宅前相依為命，後來她因為呼吸問題住進安養院，來自菲律賓的外籍看護蘿絲照顧著瑪麗亞，妓女美芮貝則坐在路旁的折椅上等待工作上門。來自不同地方的他們演繹著自己的故事，即興台詞、做自己的演出。《瘟疫》一片試圖去貼近生命的本質，為了「生存」產生各種情感，人們也因此更加孤獨。

「我別無選擇。」在安養院裡，蘿絲這樣說著。「一定可以的。」較為資深的看護這樣對她說。每日行走於居所與安養院之間，是蘿絲賴以生存的方式。離鄉背井的生活中，蘿絲與其他來自菲律賓的看護相互扶持，同時也對年邁的瑪麗亞釋出柔軟的一面。而路里工作的農田，則因為粉蝨帶來的瘟疫而歉收，同時也等不到合法居留的文件。「好日子會來的。」他說。乏人問津的妓女美芮貝，仍每日梳理好瀏海，在生存線上掙扎。透過生命故事的交織，體現出跨越國界、不分職業的困境，生活中的不順遂以及孤寂像是瘟疫一般將人攫住。但就在疫病、令人窒息的呼吸聲籠罩之下，一場大雨，就能讓遭受蟲害的農田得救，同時也解救了人們內在的瘟疫。整部電影恰如詩文一般地將小人物生命的本色，完整呈現出來。

2014 臺灣國際女性影展：10.17～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