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同性戀，從我還是大衛・鮑伊的時候就是了。」

編按：提到大衛・鮑伊，腦中自然浮現去性別化的妝容、燃燒般的紅髮、臉上的閃電圖騰。七〇年代的視覺系濃妝，或許最能展現他骨子裡的爆炸特質，不安於規則，反駁每個框架在他（或其他搖滾樂手）身上的樣板印象。顯然他的出世是啟蒙性的：如果說大衛・鮑伊是一道雷電，那麼他帶動的音樂與時尚風格，便是留給世界的利希滕貝格圖。

《David Bowie：百變前衛的大衛．鮑伊》作者 María Hesse 和 Fran Ruiz 重現大衛・鮑伊在世時的心智狀態，並加入新的詮釋。本篇摘錄〈宇宙呢喃〉章節，見證大衛・鮑伊是如何從最初的金髮奶油小生形象，蛻變成華麗亮相的搖滾變色龍？以及他體內的慾望、覺醒與恐懼，是如何回應他「不只是搖滾歌手」的那一面？

我的新經理東尼・德弗里斯認為成功的關鍵在於能否在美國一舉成名，於是，他為我簽下  RCA 唱片公司［註 1］的合約，並不亞於簽下貓王的唱片公司。他想將我塑造成將徹底改變七〇年代的歌手。因此，我們前往紐約簽約，我在紐約認識了這間唱片公司與安迪・沃荷［註 2］，但安迪・沃荷只注意到我的鞋子。

我沉浸在紐約的夜晚，認識了《地下絲絨與妮可》歌詞中所描繪的叛逆分子⋯⋯包括路・瑞德［註 3 ］本人！雖然我們首次見面時，他已喝到爛醉如泥，但我直覺我們未來將一起走很長的路。而我也遇見了另一名歌手，他的野性震撼了我，那就是伊吉・帕普。他們兩人當時都陷入困境，我努力讓他們也進入德弗里斯的計畫。

回到英國後，回想起自己在紐約所發生的一切，令我感到十分鼓舞與感動。只有與安迪・沃荷的會面令人失望，但那又如何呢？儘管他未在我身上看到任何東西，我卻從他那裡學到了如何成功地自我推銷。過去我曾為此耍過一些手段，但直到此時我才決定開始把玩這項技巧。如今，我終於成為一名偉大的藝術家，那麼，用一點醜聞來宣傳自己有什麼不好的呢？

因此，當我在 1972 年 1 月 22 日接受《旋律製作者》［註 4］的採訪時，我毫不猶豫地承認：

我是同性戀，而且一直都是，從我還是大衛的時候就是了。

我知道我的陳述會引起關注，但我難道是在撒謊嗎？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有一個既高大且奇異的人在我的床腳凝視著我。他的臉龐相當消瘦，顴骨彷彿刀片一般；他一頭紅髮，目光銳利，如果他的內心暗藏著某種情緒，我這塵世的大腦是無法察覺的。他以老虎的表情爬上我的床，抓住我的手腕，對我說道：

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讓你們瞭解你們在宇宙中該存在的位置。你們不過是被壓抑的偽善者。你的情緒和慾望令你恐懼，正如你們所有的物種，但我將永遠改變你們。我此行的目的，不是令你們變得良善或純潔，小子。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顛覆你們的思想。你將成為我的使者。

自此，大衛・鮑伊不再具重要性了。我的形體蛻變為季吉・史塔圖斯特，那個美麗的雙性戀外星人。

季吉需要一個樂團，「來自火星的蜘蛛」［註 5 ］因而誕生。當我告知邁克・朗森、特雷弗・鮑爾德［註 6 ］、伍迪・伍德曼西［註 7 ］他們必須喬裝並化妝時，他們提出了各式各樣的問題。幾週之後，他們完全投入了，卻為了塗口紅而起了爭執。

下一步我開始布道新福音：〈星人〉［註 8 ］宣布我們在宇宙中將不再孤單。7 月 6 日，我們在電視節目《最佳流行樂》［註 9 ］上表演，而在唱副歌時，季吉伸出手臂親切地摟住了邁克的肩膀。許多人對此譁然不已，但也有許多人認為這是一種救世主的行為——一個新時代已經來臨了。

接下來的幾週非常狂亂。我登上舞臺並讓季吉上場，我一點也擔心。我毫不猶豫也不躊躇，因為表演者是外星人。演唱會結束後，參加者成為我們事業的使者。

我們在英國的巡迴演唱確實很成功。我的祖國向外星人臣服了，下一步我們將襲擊這顆星球上最強大的國家。東尼・德弗里斯以高規格來安排美國的巡迴演唱——我們搭乘郵輪橫渡海洋，下榻最好的飯店，租用豪華的轎車。我的經理人深信，既然要將我塑造成明星，便必須以那樣的規格來展現我。

隨著巡迴演出漸漸累積出疲憊與壓力，事情開始變得奇怪。安吉對於每場演唱會結束後總有許多女歌迷騷擾我而感到厭倦，但她究竟想要什麼呢？我們的婚姻容得下他人，而我是搖滾樂的明星。為了激起我的嫉妒心，她開始在我身旁尋找情人，而我們也因此陷入惡言相向的爭論。

此外，每天都有新問題出現。當特雷弗與伍德曼西兩名「蜘蛛」得知，他們的酬勞低於在美國加入我們的樂手時，爆發了強大的不悅。德弗里斯最終以加薪的承諾來安撫他們，但我意識到我的樂團可能會破壞我的巡迴演唱。

我們回到倫敦，並在倫敦過聖誕節。我試圖在休息期間挽回婚姻，即便我已經厭倦安吉歇斯底里的情緒，我仍想改善情況。我的下一張專輯《明智阿拉丁 》［註 10 ］，反映出我因暗藏季吉而受到人格分裂的折磨——雖然我從未承認這一點——同時也反映出我對德利的精神分裂症的暗黑思考：

專輯名稱隱藏了一個雙關語，非常符合分裂的概念：Aladdin Sane（明智的阿拉丁）與 A Lad Insane（一個瘋癲男孩）之間並無差別。

當我再度開始巡迴演唱時，我認為安吉最好留在歐洲。伍迪和特雷弗多次表示想離開，但在邁克・朗森的說情下，德弗里斯履行了提高薪水的承諾，並承諾會為他們發行個人專輯。然而，這一切都讓我猶如芒刺在背。

註 1｜RCA唱片公司（RCA Records, Inc.）：成立於 1929 年，為美國索尼音樂娛樂旗下的唱片廠牌。在 1930 年代到 1960 年代間，與哥倫比亞唱片並稱為「美國兩大唱片公司」。

註 2｜安迪・沃荷（AndyWarho，1928-1987）：美國籍藝術家，為視覺藝術運動普普藝術的開創者之一。

註 3｜路・瑞德（LouReed，1942-2013）：美國籍搖滾樂歌手與吉他手，曾為「地下絲絨樂團」的成員之一。

註 4｜《旋律製作者》（Melody Maker）：英國音樂週刊雜誌，於 1926 年創刊，於 2000 年停刊。

註 5｜來自火星的蜘蛛（The Spiders from Mars）：大衛・鮑伊於 1970 年代組成的樂團。

註 6｜特雷弗・鮑爾德（TrevorBolder，1950-2013）：英國籍搖滾樂貝斯手。

註 7｜伍迪・伍德曼西（MichaelWoodmansey，1950- ）：英國籍搖滾樂鼓手。

註 8｜〈星人〉（Starman）：大衛・鮑伊發行於 1972 年的歌曲，收錄於大衛・鮑伊的第五張專輯《季吉・史塔圖斯特的起落與來自火星的蜘蛛》（The Rise and Fall of Ziggy Stardust and The Spiders from Mars）。

註 9｜《最佳流行樂》（Top of the Pops）：英國廣播公司（BBC）所播出的流行音樂節目。

註 10｜《明智阿拉丁》（AladdinSane）：大衛・鮑伊的第六張專輯，發行於 1973 年。

《David Bowie：百變前衛的大衛．鮑伊》

 

 

 

 

 

 

 

作者｜ María Hesse , Fran Ruiz
譯者｜陳小雀
出版者｜尖端出版
出版日期｜202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