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 夏

迎 夏

作者羔子
日期10.05.2012

她突然想到有天清晨,她模糊地看見男人站在廚房,逆光。從流理台接了一杯,生的,水───輕盈又不經意地,喝下。

城市運轉的開始,他就是城市的聲音,她最近這麼想著。沒有別的,這些日子以來,她再也沒聽到別的了。呼吸、鳥鳴,下午的狗吠,涼涼的風息。早後他去上班,午後她在家,和所有自矜且難以捉摸的女人一樣,寫。

四點過後,她看點電視。偶爾聽到那機殼裡傳來情人擁吻的聲音,她身就微微一震。也只是這樣吧,也沒特別想。偶爾在空氣中聞到情人的沐浴乳,仍稚氣而清新的氣味、手指、髮絲……

中午偶爾通通幾通電話。

「起來了嗎?」他低沉,仍輕嘻笑。

「起來了。」她在被窩裡膩著說,時而嬌聲時而懶,一邊踢掉一角太熱的被。

她寫,她都說:「就只是幾個通俗的故事。」確實,通俗的愛情劇碼。

他不問她寫什麼,就只是接過來看。偶爾淡淡說著他喜歡哪幾個點。

他說:「喜歡,……

這樣……,
那樣……

你……。」

他這樣表達,靦腆而自謙,有時又蠻氣。

她有時煮,大部分不,但她喜歡去買菜。冰箱堆的菜,男孩就去隨便弄來吃。她看了不忍心,又想好好弄一頓給他吃。「我喜歡看你吃。」她說。但每次煮了一餐,看他大口吃飯她滿心歡喜,幾天後又總是相同菜色。「算了。」她說。他反問她想吃什麼,他去買。

她說:「你愛吃的好像也和我挺合的!」

兩人都貪,最貪吃。

他們試著穿最少的衣服,最多的慾望來───迎接夏季,和雨。

她說:「想過什麼也不求的日子,也沒這麼簡單。」

如此相濡以沫,她應不再多求什麼。

日子好像安靜而滿足地運行,她似等待什麼來擾亂般不安又期待,她深知她那如空洞的胃般可怖的挑釁地,說不出的渴望。渴望日子被劃破又保存。

她未表達過對他的真正的愛慕,深刻愛慕,渴慕。只是偶爾在夜裡,貪愛他的體溫,膩在他身上,他胸膛,金色的胸。溫存,他穩而沉默,有時流淚,輕喚她的名字,低訴愛意。幾次幾次,夜裡,她才向他求歡。

他垂下眼睛。

她自問,為何我總要如此低低質詢他苦的唇。

有時她想他。

其實她常想他想到像下一秒就要閉上眼。

她不了解生活如何,又覺得好像就是如此。除了有時可怕,其實是致命的思念和眼睛容易疲勞外,如鳥、如魚的勞動,赤裸,在陽光打亂的房間。她想像他們的影子剪下,又貼上,在牆上。他手的皺紋、他的撫吻、他的聲調,他的呃……他的生命的進入,全都寫下,再刪去,愛慾的日記。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飢餓,飢渴。這屋裡太多他們的愛,有時她覺得不堪歸來,

又不忍離去。窗影、污痕,時時是苦甜,操勞賣命。

「這樣被慾望掌握,」她說:「好像我們都是不完全的人。」

終是睡了太多,醒的太少;醒之時又只寫,做的太少;做之時又散漫。

「除了做愛。」他附在她耳邊說。

她拿了一張矮凳,將腿放著,身就這樣靠在他身上,一邊吃著,冰。

看第一百零……遍看不膩的,她鍾愛的書。

「這就是回來野蠻的開始。」她說。


【羔子】
台北人。喜歡從男孩的視角來寫,也沒有什麼特別原因,也寫女、慾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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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 #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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