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靈魂收手作畫——劉宗榮「難容」展覽

除非靈魂收手作畫——劉宗榮「難容」展覽

作者印卡
日期21.04.2014

我想起了三島由紀夫在《我青春漫遊的時代》講著:「思春期的少年最為叛逆。他們厭惡受到限制和規範,討厭自己的青澀年華,既張揚恣肆,又憎恨和羨慕大人的穩重,渴望異性又輕蔑異性,渴望讀懂哲學又鄙夷所有的哲學,千尋百覓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平衡點。」藝術家從自己的身體、面容,主題移轉到經驗的象徵,如今是否青春少男的苦悶已然不在呢?我想那些微微恍惚的畫作不必然像成長小說有所結局。但說來劉宗榮的「難容」展覽包括油畫作品與攝影,相較過去宗榮的油畫作品「自體玩味」來說,這次展覽除了自畫像之外,或許更多一些時日相關政治議題的投影。展覽前夕苗栗大埔事件也說不上告一段落,現在社會上更多的抗爭正在發生,但主題從體肉之軀到政治意象的移轉,藝術家參與社會運動的身體多少也在畫作中出現了痕跡。

其中,〈聖殤〉這幅畫,在粉紅色為底色呈現雞頭的「犧牲」,訴說著宗榮一段雞頭餵食流浪犬的故事。這裡的雞頭,似曾相似的景色也出現過在吳瑪悧〈目擊者〉中以砧板上的雞頭來諷刺選舉。在吳瑪悧的作品內涵中,接近李亦園教授曾經在臺灣七零年代提及:

選舉期間,有一些候選人為了表示自己的清白,手裡就拿著一隻活公雞,而在民眾面前發誓:「自己若有不當的行為,就會有如這隻雞一樣,身首異處,或者遭到天譴。」

不過「難容」這個展覽中,並無涉於對選舉文化的對話。在這裡雞頭的指稱,宗榮曾說明雞頭的意象來自於過年期間提著一袋雞頭餵著流浪狗的經驗,時感雞頭在生命延續的犧牲。有時又不得不同意馬拉美曾說過:「象徵是在場與不在場的混合。」象徵表現了它所替代的東西成為現場的存在。雞頭的象徵,如中研院研究員康豹曾經針對斬雞頭習俗所引 Girard 受難儀式的解釋——一般的社會中一直存在著一種人與人之間發生暴力的可能性,因此,很多社會往往會透過一種暴力的儀式行為,把這種暴力移轉到動物或某些物品上——在這裡這麼說宗榮藉由雞頭重新串連了這暴力與犧牲的現場也不為過。

畫家本身的生命觀與流瀉的憐憫,在一分為二的 107 畫廊空間內也有著內外之分。對我而言,內室中,〈聖殤〉與另一幅畫自畫像之間,掛著低於腰間的流浪狗攝影作品構成這些作品內在的連結。令人注意的是無論是〈夏日悲歌系列〉或是〈世界大同以後〉,鏡頭中,那些流浪狗從不示好的尾巴,垂降著。有時狗兒雙眼回眸,有時牠們無視,但身體語言早就拋棄人狗友誼的可能,如約翰‧柏格在〈為何凝視動物〉講的:「動物透過一道難以理解的深淵來仔細觀察人類。這就是人類使動物驚訝的原因。同樣地,動物即使在被動物馴養之後,仍舊保有使人類驚訝的本能……一種可和人的力量相提並論卻又不相關的力量非動物莫屬。不像岩洞、高山或海洋所擁有的秘密,動物的秘密是專向人類訴說的。」在這自我、雞頭與流浪犬並列的畫廊空間,構成「難容」展覽中最內部憐憫的情感,與生命在暴力結構中的無奈。

「難容」展覽的名稱,無疑與鄭南榕有關,劉宗榮把 47 的數字小心地藏在畫作。入門就會見到,〈如果你也默許過〉、〈巴別塔〉、〈我愛你,至死方休〉,那些國旗、一群雞頭的畫面、或是仙人掌彷彿擊向國旗的圖像畫面,或是有關 228、47 鄭南榕自焚日子、718 苗栗大埔強拆日相關的數字,我想這不過是從內而外,另一層次從一種生命提升到家國的政治層次的暴力圖像。畫家生命整體歷經變化的時刻,不光是人性與獸性的衝突,藉由這些孤立的畫作與攝影作品,作品彼此觀看,而當我們回看那幅戴著絨毛玩偶帽青春少男,我們作為一名觀眾又看到了些什麼了?

 

展覽日期:2014.03.09~04.14
展覽地點:臺中市忠明南路107號/107畫廊
開放時間:週六,週日,週一(pm1:00~7:00)

 

【專欄簡介】

藝術作品不會主動地揭開它的深刻,本專欄將提供台灣當代戲劇、視覺藝術展演的介紹與論述。由「關係藝術」的理論,這勢必帶著藝術作品與文學之間的認知差距,但也希望藉由這些差距,討論作品的文化脈絡及其美學觀點,提供讀者進一步的討論空間。

 

【印卡】

七年級詩人,秘密讀者編委,詩歌作品散見於《自由時報》、《字花》、《衛生紙》、《創世紀》等刊物,曾被收錄於合集《港澳台八十後詩人選集》,著有詩集《Rorschach Inkblot》。

#劉宗榮 #印卡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印卡
圖片提供劉宗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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