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Dx Taipei 年會專題】任真樂音,自得不拘:蘇子茵專訪

【TEDx Taipei 年會專題】任真樂音,自得不拘:蘇子茵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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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8.09.2012

在網路上搜尋蘇子茵的資料,你可以查到她既是茱麗亞學院的小提琴演奏碩士,演奏古典樂、古典爵士,同時也替電影及流行歌曲配樂,更在今年開始玩起六弦電小提琴 Viper。在音樂的世界裡,因為不設限的開放態度,她的疆域遼闊;而在音樂之外,大學時也曾研修經濟學的蘇子茵興趣廣泛,認為自己人生不能只有音樂而已。

蘇子茵絕對不是你印象中被包裹在古典音樂中的嫻淑女子,只要看過她臉書上的粉絲頁,就會對她在字裡行間流露出任真而靈動的個性印象深刻。除了誠懇表述自己對音樂的所思所感之外,亦可從她分享的一本書或一個故事,感受到她對生活的熱誠。她說:「我不希望別人認為我的跨界表演只是蜻蜓點水,因此會更加努力追求表演品質。」蘇子茵不僅任真自得,亦很認真,不但事前用心準備了訪談問題,提起這次將在 TEDx Taipei 年會「共創與共生」(Co-Create,Co-Living)主題中的表演,更是眼神熠熠地闡述自己的構想與期待。

Q:可以和我們談談您在紐約時的經歷嗎?

在茱莉亞音樂學院唸完碩士後,本來已經考上了博士班,但因為博士班不需要每天上課,便想趁機找個兼職工作,沒想到最後卻應徵上名琴拍賣公司的全職工作。我去詢問指導老師意見後,老師認為樂團缺額少,很多學生即使條件優秀,畢業後也很難在紐約單憑表演維生,而且博士晚個幾年再唸也不嫌遲,因此在老師的鼓勵下,我便開始了這份工作。我因為在大學時除了音樂以外也修習經濟,任職名琴拍賣公司正好可以結合音樂與商業的專業。兩年中從行政、會計作到專案經理,那段期間讓我思考了很多事情,並發現自己對音樂的真切愛好。

在台灣就學期間都讀音樂班,去美國後唸了茱莉亞音樂學院的預科,大學與碩士也都唸音樂,久而久之就將學音樂視為理所當然的一件事情,而沒有特殊的感覺。直到開始工作後,音樂突然轉而成為休閒愛好,即使星期一到五工作,星期六還去教琴,日子過得很忙碌,但琴藝卻進步很多,朋友都很訝異怎麼反而會有時間練習?但正是因為有了興趣,而且可以自由依照自己的意思呈現音樂,放進更多自身感受,使得拉奏出的樂曲更富含人性與情緒。

在此之前,尤其是在茱莉亞音樂學院那樣的地方,大家總是很在意別人的觀感、擔心他人是否會喜歡自己詮釋樂曲的方式,反而會因為這份壓力而少了自由揮灑的空間,心靈也遭受限制。雖然在學校中未曾想過這件事,卻因為那兩年工作生涯,才發現拉琴是件讓自己很開心的事情,不然過去都覺得音樂只是依黏在身上的一樣物品。只是後來覺得在職場雖然能夠輕易進入工作狀態、維持效率,不過那又如何呢?公司內周而復始的體制讓人感到乏味又浪費生命,我依舊習慣於以往時常可以練習新曲子的新鮮感,於是兩年之後就決定離開那個工作。

Q:對紐約的印象如何呢?

如果你自己很清楚自己想要追求什麼?要達到什麼目標?那麼紐約就是一個很適合充實自己的地方。我最喜歡紐約多元的城市風貌,那裏有永遠開發不完的元素與資訊,音樂、藝術與其他媒介都充滿各種不同的融合。城市中有既有超前現代的能量,也有很古典的成分,不管想看什麼,紐約城永遠不會讓你失望。

我大學時唸的密西根大學 Ann Arbor 分部位在郊區,當地的人都很友善,生活過得很安逸,所以剛去紐約時難免覺得那裏的人很冷漠。對於初來乍到紐約的人來說,一開始大概都會覺得紐約客很自我、不太在意別人,但若從另外一個層面來看,這些人非常勇於表達自己的感覺與品味,任真追求所好、並忠於自己。

Q:這些經歷對您有產生怎樣的影響嗎?

我漸漸想通一件事情,我不能永遠討好所有的人。一個音樂廳中若有兩千個觀眾,只要其中兩百人很喜歡我對音樂的詮釋和表達方式,那就夠了。每個人的喜好和感官都不同,與其讓兩千個人都喜歡你,不如找到一個自己最喜歡的方式,如果只是為了討好別人,畢竟不是一種長期經營的方式。

在過去的歲月中,我總是思考別人想要什麼?現在則開始思考自己想讓人感受到什麼?這個社會有太多標籤與標準答案了,很多人知道我是茱莉亞的小提琴碩士,腦中大概就浮現出穿著華麗禮服、盤著優雅頭髮的女生,站在聚光燈下拉奏美麗的旋律。但是一定要這樣嗎?回台灣兩年了,我做了很多不同類型的音樂,不管是電影配樂或流行歌配樂等等,這次在 TEDx Taipei 年會上面則要用新樂器電小提琴(Viper)表演。某次在廣播電台受訪時,主持人問我:「你既然是學古典樂的,為什麼還要去做流行樂這種比較俗氣的音樂呢?」但其實對我來說,只有不夠好的音樂品質,沒有比較差的音樂類型。

我總是期許自己能夠和許多不同類型的音樂配合與共鳴,希望自己有更多方面的發展。有些人很喜歡下評論,去音樂會聽大師表演,只因為他今天某個音不小心滑到,結果這些觀眾就只會卯起來批判那個破綻,卻沒享受到美好的音樂,豈不是很可惜?我聽音樂會時並不會很講究地去研究一字一句,而是很放鬆坐在那邊聆聽,若被某個音色、某個樂句打動,我之後便會去思考那個樂句的顏色與情緒,而後便內化成自己的元素,或許下一次表演時就用自己的手法呈現出來。我喜歡自發與即興的表演方式,很少會在譜上筆記工法,因為不同時期演奏同一首曲子,我可能又會採用完全不同的拉法,所以我不喜歡被固定下來。

Q:針對「共創與共生」這項議題,您將如何從您的專業切入,帶領年輕學子關注這件事情?

這次受邀後我找了很多 TED 影片來看,看到這些來自不同領域的人透過不過十來分鐘的表演,就能向觀眾陳述他們多年來的經驗、傳達一個有力的訊息,讓我很感動。所以當天除了以兩三分鐘的開頭簡介外,其餘則將利用流動的音樂語言去傳達我這些年來的經歷、感受與轉變。因此我會把自己古典音樂的背景作為素材,再去疊搭其他元素,呈現出一個比較新穎的東西,而表演中多元融合的風格就是我現在的狀態。前面幾個樂句我會用古典小提琴先錄進去,之後再開始拉奏 Viper,從原本耳熟能詳的古典樂突然轉變成全然不同的東西。這把 Viper 乍看是小提琴,但卻能發出和想像中不一樣的聲音,希望能藉此打破大家生活中種種刻板印象。我們經常因為刻板印象,而決定我們是否要接觸一件事物,但我們反而因此畫地自限,如果能在沒有預設立場、毫無防備的心理狀況下去接納一件新事物,反而可以擁有更多可能,而這便是我想藉由表演傳達的訊息。

Q:您希望用怎樣的方式開創社會上的新可能呢?

明年我有個和爵士樂隊一起合作表演的計畫,我們希望不落俗套,能夠做出比較創新、具有實驗精神的爵士古典重現。除了在國家演奏廳演出外,也會去台北的 Live house 與爵士吧演出,因為不同表演場域總有特定的觀眾族群,音樂廳的觀眾多聽端莊的音樂,Live house的族群可能喜歡樂團表演,所以前去各地演出,就是希望讓音樂廳的觀眾可以聽到帶有爵士味的古典樂,而 Live house 的觀眾群可能也會開始發現古典音樂其實挺好聽的。以後應該還會繼續類似的表演計畫,未來也想要組一個自己的樂團。

Q:您所觀察到的社會現象呈現著什麼樣貌?可以有怎樣的創新?

台灣社會中音樂這一塊漸漸萎縮,第一是因為網路興盛,唱片業便相對衰敗;另外是少子化社會,教學供過於求,老師比學生還多。加上音樂教室削價競爭,老師勉強接了工作,教學品質隨之下降,而同時學生也無法被激起熱情,情況惡性循環。我們能夠做的,並非去抱怨沒有得到應有的對待,而更應該去思考如何盡善演出和教學,讓人樂於買帳。音樂是抽象的,沒辦法用數據計量,但也因此具有更強的能量可以撼動人心,所以我一直期許自己可以藉由表演讓觀眾接受到我傳遞的訊息,讓他們從中感受到一些什麼,這樣的感動就是無價的。

台灣媒體喜歡主觀地灌輸資訊,去界定怎樣的音樂算好音樂?怎樣穿才流行?怎樣的背景才是社會地位良好,太多標準答案了。每個人自發地去探索自己喜歡的音樂,偶然發現一間喜歡的餐館,都會比起在報章雜誌上被動獲得資訊,來得有趣。

現在網路發達,在世界某個角落的音樂人錄了影片放上 YouTube,馬上會被世界其他角落的人看到,資訊的版圖界限不再嚴明,文化流動快速、音樂的地域性也變廣了,來自不同背景的人可以將不同文化創成新的融合。這就是為什麼我沒有一直鑽研古典樂,不管是生活或音樂,我希望其中永遠有新穎靈動的元素與融合。 

蘇子茵在音樂上的跨界表現絕非出自野心,而是基於她勇於跳脫桎梏的熱情。她眨巴著亮亮的眼睛,講述出的每一個想法與故事,都可以讓人充分感受到她熱切的心與不拘的靈魂。訪談時隨同她一起來的朋友,趁她不在時告訴我:「她沒告訴你,除了音樂,她還很愛美食、很愛吃咧!」蘇子茵的人生不只有音樂,但生活的每一個細節也都是她絃下的樂音。

 

延伸閱讀:重新佈局台灣的未來,TEDx Taipei 年會開跑

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採訪潘怡帆
撰稿潘怡帆
攝影潘怡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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