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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邊的人都在說,好ㄅㄧㄤˋ!穿越回四十年前台北,八〇年代意想不到的五件事
聽說北美館剛舉辦的「狂八〇:跨領域靈光出現的時代」有許多珍貴藏品,你決定趁著難得的週末逛逛——剛踏進展場,你就看到了以映像管電視為材的裝置藝術,正想靠近看,電視光芒一閃⋯⋯
再睜開眼,你發現這裡是台北。然而眼前不見一〇一大樓、北美館才剛蓋好⋯⋯這裡是台北沒錯,但,是八〇年代的台北。咦?
不知為何,你回到 40 年前了。
那時全民收看的瘋狂節目,叫《絲綢之路》
星期六傍晚,路上空蕩蕩。家家戶戶趕著回家,是為了準時收看《絲綢之路》。
走進一戶人家,桌上的《民生報》還有「今日電視」欄(看 Netflix 太久你都忘記有這種東西),頻道只有台視、中視、華視三台,「6:00 中視 絲綢之路」被用紅筆圈起。看來真是一個廣受期待的節目。
幾人坐在客廳 14 吋大的索尼彩色電視機前,日本新世紀音樂家喜多郎製作的片頭曲響起,作家井上靖、司馬遼太郎、陳舜臣以及著名香港演員黃秋生、許冠英等人也有參與出演。《絲綢之路》是日本 NHK 製作,拍攝中國絲路風情的十二集紀錄片。這齣劇集從發想到完成耗時 17 年,因為最初 NHK 向中國提出取材要求時遭拒,直到 1978 年鄧小平訪日,才獲准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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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綢之路》劇照。(圖片取自維基百科)
回想歷史課本,你想起同在 1978 年,鄧小平做了另一件事:提出「一國兩制」。
本省與外省之間的種種,也反映在這戶人家看《絲綢之路》的臉上:丈夫邊看節目,邊稱自己是在「探查敵情」;妻子則邊看邊哭,指著螢幕對一旁國中生的女兒說:「你外婆以前也在那賣琴。」女兒呆愣,大概不明白,為何幾匹馬奔馳而過、幾尊佛像屹立的畫面,會啟動媽媽那麼多情緒吧?丈夫解釋:「你媽是之前從對岸來的。」
對岸是哪裡?《絲綢之路》按走訪絲路的順序編排:從起點「長安古城」沿著甘肅的「黑水古城」還得「越過塔克拉瑪干沙漠」才有「兩條通往帕米爾之路」。
戒嚴關係,這時候的台灣電視台被禁止赴中國取材,節目有兩種製作傾向,像雷驤、張照堂、杜可風製作的節目《映像之旅》、被認為是最重要的台灣鄉土紀錄片之一《芬芳寶島》,向內挖掘台灣本地的風土民情。
也有如中視《60分鐘》、華視《錦繡河山》等老三台節目,都有出現購買、並重新剪輯中國題材紀錄片素材的情形,影像外,《60分鐘》部分配樂也挪用喜多郎《絲綢之路》的音樂——隨限制解除,中視《60分鐘》後期原本的主持人熊旅揚,後來當上了台灣第一個有系統介紹中國的節目《大陸尋奇》主持人。到這裡是你熟知的事了。
《絲綢之路》之於上一代,大概也像《大陸尋奇》之於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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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左: 《絲綢之路》第一集〈遙遠的長安〉,1980,©NHK。圖右:《芬芳寶島—傳統小鎮美濃》,1980,國家電影及視聽文化中心提供。「狂八〇」展出現場。(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沒有機上電視?那八〇年代的人都在飛機上看什麼?
1983 華航首開往盧森堡的歐洲航線,朋友竟買到了票!你好奇,在這個飛機上還沒有螢幕的年代,「搭飛機不會很無聊嗎?」
朋友搖頭:「不會啊,華航上有《ECHO》可以看。」——可《ECHO》又是什麼?
「就是《漢聲》啦!」朋友答,但實際情況應該是反過來說才對:《ECHO》是創刊於 1971 年 1 月的英文漢聲雜誌,是中文《漢聲》雜誌的前身。《ECHO》作為當時華航的機上雜誌,儘管全英文,但副標題的「of Things China」揭示了以中華文化為梗概的主題,有些以民俗為誌,介紹了鍾馗、八仙、釋迦牟尼;有些以藝術為誌,講述歌仔戲、剪黏⋯⋯
不過最讓你驚奇的不是內容,而是封面大膽前衛的圖像分割設計。封面設計者是黃永松,同時也是《漢聲》創辦人。那時一起打拼的漢聲四君子,姚孟嘉、吳美雲數十年間相繼過世、奚淞退休,40 年後,黃永松仍獨守編輯前線,這段歷史讓你深深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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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八〇」展覽中「翻譯術與混種」展區一景。(臺北市立美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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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嚴前後,臺灣社會議題與報導式雜誌出版。(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那幾年感覺做刊物是最時髦的事:1982 年誕生台灣第一個女性主義雜誌社《婦女新知》,探討許多辛辣議題如「家庭主婦在法律上應有的地位」「單身生活談」「婚姻暴力」。1984 年,你甚至在上面讀到了西蒙波娃的訪談——惋惜的是,這時人們不知道,離西蒙波娃死於肺炎也剩不到兩年。
文學雜誌樣貌也開始奔放。1983 年《現代文學》停刊後《文訊》創刊;漫步各大校園也能看見老牌雜誌《幼獅文藝》;因批判黨國被迫停刊的《文星》於 1986 年復刊,復刊詞寫「文星復活了」不過持續兩年又停刊。雜誌上有些作家名字你仍熟悉:鍾肇政、葉石濤、七等生、朱西甯、蔣勳⋯⋯他們在成為國文課本上一張作者照與三百字簡介前,也是一路投稿、獲獎、發表而來的。
也有你看不順眼的,《第一手報導》的手可能是鹹豬手,他們請來歐陽菲菲、陳美鳳、彭雪芬等女星拍攝沙龍照當封面賺流量,內容也是一些聳動的新聞,如「我連中 12 次大家樂」、「獨家採訪換妻俱樂部」、「十大工商鉅子遭黑道勒索內幕」,這興許就是 40 年前的《壹週刊》吧。
忠孝東路那棟空屋,被一群藝術家佔領了
1985 年李再鈐的雕塑作品〈低限的無限〉於北美館展出,作品從側面看狀似紅色星星,被說在影射中國共產黨,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下,美術館長便花了八千塊將作品改塗成銀色⋯⋯號稱臺灣第一座當代美術館的北美館,本該率領一眾前衛藝術,但創立不過 2 年就發生這種事,相關討論在你的同溫層沸沸揚揚。誰知一年後,真有一群藝術家作誓離開體制,打造自己的實驗場——在忠孝東路一間廢棄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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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再鈐作品《低限的無限》由銀色漆回原來紅色,1985。(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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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北市立美術館開館暨十項特展,1983。(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忠孝東路五段十七號四樓。複讀海報上的地址,上樓,看見兩個大字:息壤。
「息壤就是你我腳下的土地,是我們唯一的土地。」
息壤,是神話中可以自行增生的土壤。你也感覺到有東西在地下慢慢增生:儘管仍處戒嚴,但漸漸有知識份子留學歸國,一股蠢動但無法說破的氣息在學術圈、藝術圈醞釀著。
你踏上本該空蕩的公寓三樓,如今推搡著些微人潮、紛亂的展品。你知道 1986 是「萬人夜宿忠孝東路」的無殼蝸牛運動前一年,卻沒想過在資本主義搭建的都市叢林裡,有那麼多打破想像的藝術品。其中林鉅竟然用牛骨、豬心動物器官創作,他在牛骨上插著刮鬍刀片,或把豬心裝進玻璃櫃,刺鼻的味道撞擊著展場;王俊傑則用擺放了幾台電視機,上面沒有畫面、只有雜訊,你抬頭,不同角度的鏡子反射出電視機的不同象度——原來這個年代就有那麼前衛的創作了嗎?
你對前衛的想像總來自西方,聽過杜象、阿布拉莫維奇、包浩斯,聽過各種主義與主張,但此時你才知道台灣八〇年代,也有一群勇於突破的藝術家。
這時工作人員遞給你一張問卷。你笑出聲。上面題目居然是「你認為本次展出哪位作者的作品最差勁?」「如果本次展出極度失敗,你認為原因是?」太狂了吧!王俊傑、陳界仁、高重黎、倪中立、林鉅、陸先銘、麥仁傑、王尚吏、邵懿德,你慢慢把九位藝術家的名字對上作品,相信回到未來還可以向人炫耀:我知道他們喔。
息壤不斷增生,小但柔韌的地下勢力成形。10 年後,息壤步入第四屆,有別於空公寓或地下室,這次在藝廊舉行,側面反應當代藝術圈對息壤的首肯,後來息壤的藝術家們也有人進入體制、試圖由內改變台灣藝術環境——當然,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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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壤1」展覽現場,1986,高重黎攝。(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自從侯孝賢為國防部拍了宣傳片⋯⋯
1988 年,電視上出現了名為〈一切為明天〉的廣告:五位小學同學看著凌空飛過的軍機,後來分別投入士農工商軍五業,未來後再度團員,目睹國慶閱兵,神采昂揚。這支全彩拍攝的國防部廣告,你本不放在心上,直到看見工作人員名單:
侯孝賢拍攝,陳國富導演,吳念真、小野編寫
這時的侯孝賢,是《悲情城市》之前的侯孝賢。因為〈一切為明天〉而抨擊侯孝賢的人,還不知道隔年上映的《悲情城市》正是因為涉及了「二二八事件」爭議而遭禁播。
這時的侯孝賢,剛以《童年往事》得柏林影展費比西獎。然而《童年往事》裡晴朗的夏日藍色天空,如今卻被〈一切為明天〉中被軍機霸佔,引起不少爭議。迷走、梁新華後來還編寫了一本《新電影之死:從〈一切為明天〉到〈悲情城市〉》指出台灣電影的困境,迷走文中酸道:「侯孝賢等人拍攝〈一切為明天〉或許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起碼它讓我們認識到,傳統遺留下來的難題,至今沒有被成功解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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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富導演,《一切為明天》國防部慶祝國慶的軍教宣傳短片(1988)於「狂八〇」展出現場。(臺北市立美館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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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左:新電影之死:從《一切為明天》到《悲情城市》,迷走、梁新華編,唐山出版社,1991,臺北市立美術館檔案。圖右:陳傳興〈腹語者的國歌〉,《自立早報》(1988.01.19),王俊傑提供。
後來聽朋友說,參與〈一切為明天〉的影視人員皆中影體系出身。中影畢竟出自黨政系統,而公司養育的創作者,為了籌措拍片的資源,必然得替中影完成這些業務,或許對侯孝賢、陳國富、吳念真、小野而言,製作這支宣傳片的出發點更多是權宜,是為了能繼續創作所背負的東西。這也是一段你不夠熟的歷史。
隔年吳念真和小野離開中影,侯孝賢《悲情城市》終於上映,〈一切為明天〉劇組人員遭受的批評聲才稍有緩和。《悲情城市》順利奪下威尼斯影展金獅獎,你身邊的朋友都很期待它一舉進攻金馬,但提前知曉這段歷史的你只是搖搖頭。
最佳劇情片頒給了關錦鵬《三個女人的故事》,侯孝賢不以為然,新聞報導他頒獎典禮後大罵:「金馬獎一向就是分配的嘛,很爛。」想到 32 年後,73 歲的侯孝賢拿下金馬終身成就獎,典禮上他笑得很開心,你慶幸侯孝賢與金馬的愛恨有一個好結局。
白天批判晚上批判假日批判的口香糖廣告
八〇年代流行語之一是ㄅㄧㄤˋ,你跟著講了。第一個被你拿來形容的是司迪麥口香糖。
並不是口香糖多好嚼,而是他們的廣告太ㄅㄧㄤˋ了。1988 年,報禁解除,廣告仍需經過新聞局審查,白色恐怖結束前的最後一尺,綠色司迪麥廣告首先鳴槍:全白的緊閉房間裡,身穿白衣的男子翻閱著全白的書、打印全白的文件,連廣告牌上的文字都一一消失⋯⋯
「警察開始寫詩、攤販開始寫政見、歌星編百科全書⋯⋯
資訊仍在蔓延,讀者繼續努力。」
你本以為這則廣告是在批判社會亂象,但讀社會學的朋友認為,廣告是鼓勵多於指責:唯有言論自由的年代,人民才真正獲得「不論身份,什麼話都能說、什麼字都能寫」的基本權力,而這也代表著資訊的正確度在未來將更受重視,是超前部署。
紅色司迪麥裡,原本呼告的「新建築正在倒塌中」經一連串的口耳相傳,被誤傳成「貓在鋼琴上昏倒了」——啊,這個你很有印象,之前在課本上看過。另一款紅色司迪麥廣告,則找來鴨子充當課堂上的學生,控訴填鴨式教育。關於教育的也有桔色司迪麥的經典台詞:「請問部長,哪種護手膏比較有效?」畫面上,是一個個手心被老師打得通紅的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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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宏一,《桔色司迪麥—體罰篇》(1997,紅色制作所提供)於「狂八〇」展出現場。(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
你最喜歡的是桔色司迪麥「重審壞女人」,畫面裡男人把女人綁在架上、處以火刑,旁白緩緩唸道:「壞女人和良家婦女,都是男人發明出來的⋯⋯所有性變態中最特別的一種,就是『貞節』。」並列名「胎珠暗結者」、「不生小孩者」、「抽菸喝酒者」等不守傳統婦道的「惡女」,諷刺長久以來父權社會給女性鍛造的枷鎖。
讚嘆於司迪麥廣告的乖張、前衛,你同時感到虧欠與失落。
綠色司迪麥廣告頻頻出現的白紙,40 年後成了中國反清零運動的象徵;桔色司迪麥廣告關於「不生小孩者」的控訴,隨 40 年後羅訴韋德法案被推翻,彷彿又被打回原形;而紅色司迪麥廣告中提及資訊傳遞的訛誤,在網路世代反而被持續放大⋯⋯許多議題披上新的樣貌現身,它們還是得被討論。
此際,一道光芒閃過,你回到了 2022 年。
在北美館睜開眼,你才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狂八〇:跨領域靈光出現的時代」展的出口。每個時代都有它理應完成的任務,40 年後世界沒有變好,但至少還有這些人、這些藝術與運動、這些暫時但永遠的耿介與果敢,讓我們看見這一點點、一點點也好的前進軌跡。走出玻璃大門,一切正要開始,你決定要不愧對八〇年代地見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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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期|2022.12.03(六)- 2023.02.26(日)
地點|臺北市立美術館 1A、1B 展覽室
本展以作品、檔案、音像紀錄與訪談追索「跨領域」在臺灣八〇年代藝文發展史的脈絡——臺灣的「跨領域」不是現代性的進程,而是社群的存在狀態與出路。展出五大子題:「前衛與實驗」呈現創作人在西方新藝術形式的啟發下,著手各領域的實驗;「政治與禁忌」呈現思想、身體與創作在解嚴前、後,日趨自由的社會中解封;「翻譯術與混種」呈現國際化與歸國學人的增加,大量翻譯物的出版與思潮演化;「在地、全球化與身份認同」呈現臺灣接軌全球生產鏈後,身份與價值在不同層面上的碰撞;「匯流與前進」以開放的展間設計重塑聚會所氛圍,並規劃系列公眾活動在此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