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延續|曾經一世牛迷,如今一日球迷

青春的延續|曾經一世牛迷,如今一日球迷

作者陳芷儀
日期13.03.2017

我這輩的台灣人,通常有一些共通點,那就是會在國三或高三的時候各丟下一些東西。那些東西的範圍可以很廣、包山包海,但一定有個特點是不正經。有些人停止打體育校隊了,有些人停止練琴了,有些人再也沒提起畫筆,有些人則是和喜歡的偶像正式離婚,苦澀黯然地從太太角色退位。畢竟這些東西都不太正經。想法輕微者是大人脅迫放棄,嚴重洗腦者則是自己以懸樑刺骨之意志力進行戒斷,而我屬於後者。

身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這輩的台灣人,我最先丟掉的東西是棒球。因為看棒球其實相當耗時且耗神,它常常不小心讓人太在意。

耗時是說,普通例行賽,就算是節奏快一點的投手戰,在家裡看也要花上兩個半小時,更別說是打得緊張的拉鋸戰,進行到四個小時都是正常。而進場看球,尤其是週末,有時更像是整天的活動,下午進球場逛個周邊商品、買個點心,晃來晃去看看球員練球,比賽結束還偏要看著球隊巴士走才甘心,通常都得弄到晚上快敲鐘才踏進家門。

而耗神,則是球迷的入戲程度通常很深,緊張之處一個打席就能讓人精神崩潰,從滿壘到雙殺化解危機、從落後到一棒追平,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結果。另外,就是球迷的滿腹心機和宿敵情感,至少當時興農牛迷都知道,誰都能輸,就是不能輸給兄弟象。例行賽如此,國際賽更是,一個接殺、一個全壘打,都能讓球迷眼淚鼻涕瞬間失去控制。總之一場球賽,各種祈求作法念咒、腦力體力全數榨乾,如何不耗神。

我大約從國小高年級開始迷上台灣職棒,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中華職棒 14 年,跟著我媽當起了興農牛隊球迷。當時看棒球當然是偶像取向,喜歡上了總打前段棒次的快腿球員「火哥」張建銘,在那個買報紙還不算太奇怪的時代,蘋果日報體育版上每則關於他的消息我都沒錯過,有陣子還會拿螢光筆註記提到他的地方,再用剪刀仔仔細細剪下來,黏上剪貼簿。

後來,國三那年,碰上假球案,正逢對人際關係特別在意的青春期,總覺得好像被什麼重要的人深深背叛了。為了不要太傷心、太在意,我決定將這耗時耗神又不正經的東西給戒了,專心執行人生唯一目標「考上好學校」,好一段時間不敢面對看球的朋友們,也再也不敢稱自己為棒球迷。

十多年了,很多事情竟然就這麼忘了。那段時光是美好的,過著生活時總像彷彿從沒發生過,但一開始回憶,就像什麼乾燥海帶或蔬菜之類的碰上熱水,記憶瞬間膨脹了起來。

第一次因為想進球場看球而跟媽媽大吵一架,幾次跑去機場只為替中華隊接送機,還有那次,手裡握著興農球團出版、排版醜到令人無可奈何的《光芒》總冠軍寫真書(當時興農出版的所有東西都很醜),排隊等著簽名,卻發現自己為了要快速翻頁而夾在內頁的書籤早已掉了滿地。曾在棒球場度過的課後時光,好像都跟那些參加後援活動的紀念品和照片,一起被塞在房間某個角落,整團糊糊潮濕成一塊,無人聞問。

那段台灣棒球正好的幾年,我很幸運地參與了。上週經典賽剛好看了幾場,突然有感我也成了令當時自己憎恨不已的「一日球迷」。只是我這一日球迷一眨眼,十多年已過,棒球世界於我所認知的世界卻像是平行時空,我已經好奮力地往前走了十多年,回頭一看,啊,原來你還在這裡。我為這些努力的棒球員惋惜,他們為了所愛氣力放盡,狂亂揮棒上萬次,卻無法讓台灣的體育環境推進半個壘包。想到這裡,可惡,說好不在意的,為何內心好像還是有點在意。

 

【青春的延續】
記錄那些生活中不經意拾起的靈光與片段。青春期已然結束,但你終究也把青春帶著走了。

                   

【陳芷儀】
政大傳播所就讀中,一個理性時常壓過感性、熱愛自由與獨處的天秤座,寫散文、寫歌詞,偶爾亂寫點詩。觀察人類,寫人物專訪是最快樂也最痛苦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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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OS 通訊,佛系電子報

撰稿陳芷儀 Rachel Chen
圖片提供Sanghyun Lee(CC BY-NC-ND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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